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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冷娇人逃跑后,阴鸷太子急红眼小说姜晚笙沈卿玦 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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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前雨

    男女主角分别是姜晚笙沈卿玦的其他类型小说《清冷娇人逃跑后,阴鸷太子急红眼小说姜晚笙沈卿玦》,由网络作家“明前雨”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姜晚笙刚回到京城,第二天就接到了要她进宫的消息。永安公主身边的大太监来接,要她去当伴读。“这不太合规矩吧?”“伴读们陪公主上课都快两个月了,这时候要臣女进宫?”二月在马场见过沈沁雪,她说什么免死金牌,后来没下文。姜晚笙自以为这事躲过去了。太监紫服在身,走在前头,听她问了许多笑着一一答。“姜姑娘,公主喜欢您,您进宫就陪个趣。”“又不劳您考状元。公主开心了,您就算发挥了用处了。”“至于规矩,上头的话就是规矩。”姜晚笙垂下眼睫,步子轻慢,跟在紫衣太监身后,踏进深红宫墙。文轩阁居中,在前朝和后宫之间,太傅在此授课,姜晚笙上课第一天,沈沁雪笑眯眯来拉她,给她准备了最靠前的座位。姜晚笙随遇而安,跟着上了两三天的课。伴读中有人假意同她亲近,打听她...

章节试读


姜晚笙刚回到京城,第二天就接到了要她进宫的消息。

永安公主身边的大太监来接,要她去当伴读。

“这不太合规矩吧?”

“伴读们陪公主上课都快两个月了,这时候要臣女进宫?”

二月在马场见过沈沁雪,她说什么免死金牌,后来没下文。姜晚笙自以为这事躲过去了。

太监紫服在身,走在前头,听她问了许多笑着一一答。

“姜姑娘,公主喜欢您,您进宫就陪个趣。”

“又不劳您考状元。公主开心了,您就算发挥了用处了。”

“至于规矩,上头的话就是规矩。”

姜晚笙垂下眼睫,步子轻慢,跟在紫衣太监身后,踏进深红宫墙。

文轩阁居中,在前朝和后宫之间,太傅在此授课,姜晚笙上课第一天,沈沁雪笑眯眯来拉她,给她准备了最靠前的座位。

姜晚笙随遇而安,跟着上了两三天的课。

伴读中有人假意同她亲近,打听她怎么进来的。

有一说一,姜晚笙也想知道。

谁能凌驾规则之上,踩着礼部的脸在地上摩擦呢。

满宫不过三个人。

这两天正是殿试,结果一出,前朝后宫都津津乐道。

最为人称道的,还是裴相之子,裴景,皇帝御笔亲点的新科状元。

据说陛下提着御笔迟迟不落,想给他点一个探花,可偏偏此人文章又无人能压,可谓是探花之貌,状元之才。

“裴公子新科及第,不知陛下会挑选哪家千金与之做配?”

“这般人定然是配个公主。”

伴读们叽叽喳喳,沈沁雪不在,讨论到沈沁雪头上去。

姜晚笙被她们抱团孤立了。

她这两天才发现,但并不怎么在意。

石榴红的裙子拂过她的桌面,不经意,扫落她案上的书册。

镇纸,经书,和几张草稿纸飘落。

“不好意思啊姜姑娘。”

榴花艳艳,裙子的主人把挑衅和欺负写在脸上。

这名姑娘叫宁如雪,皇后亲侄女,姜晚笙坐得位置原来是她的。这大概算一点龃龉,此外她不知道什么地方开罪过。

姜晚笙低头捡书。

黄衫袖下的手比她更快,捡起了飘落的草稿纸,然后咦一声。

挤眉弄眼地笑起来。

姜晚笙直起腰,朝宁如雪的狗腿伸手,“还给我。”

黄衫姑娘看着她笑,把纸递给了宁如雪,“哈哈哈如雪你看,她好不知羞,发春发到课堂来了!”

宁如雪睨一眼,表情轻佻。

姜晚笙深吸一口气,扬手去拿草稿纸,宁如雪高举着后退一步。

“大家想不想知道,咱们姜姑娘写了什么啊?”

“念!念!”四五个人应和。

宁如雪红唇一挑,纤手拿着纸,念之前越过纸睨她一眼,脸上露出讥讽的笑意,“裴、宴、深。”

空气静默一瞬,然后众人爆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死人了。”

姜晚笙什么身份,一介孤女,居然敢肖想新科状元?

青天白日就把人家名字写纸上,不知羞。

姜晚笙冷了脸,上前两步,正面站在宁如雪面前。

抽走了她手上的纸——

宁如雪被唬了一下,羞恼,眼珠打转要找回场子,“怎么,你敢写不敢让人看?”

“就是就是。”狗腿附和,“还肖想状元郎呢?你无父无母的,你配得上吗?”

姜晚笙把纸展平,折整齐,夹进书里。

如果姜家没亡,她与裴景当是青梅竹马,他如今登科及第,她为他高兴罢了。

与有荣焉,随手一写。

竟被这一群人恶意解读肆意诋毁。

黄衣姑娘挑眼瞥来,踩着她谄媚,“可笑,只有如雪才配当状元夫人。”

“说什么呢?状元郎倒是想娶,如雪也嫁不得啊。”

“如雪可是皇后娘娘认准的太子妃。”

这番话算是说到了宁如雪心坎里,她红唇轻勾,美目扬起,一脸的高贵样。

杜紫藤急忙附和,说她天生凤凰命,一看就知道不凡。

宁如雪愈发得意,挑了眼,轻蔑地看向姜晚笙。

姜晚笙掀眸,“宁姑娘未来要当太子妃,却春心荡漾地讨论了状元郎一上午,这事太子知道怎么想?”

“你——”

宁如雪脸一红,她不过觉得这是个才华出众的男人,闲着便议论两句。

因他家世不错,容貌也好,被人说配得上上她她自然是得意的。

现在却像被人踩住了尾巴,急得要跳脚。

生怕这些话传到太子耳中,有损她的形象。

“你最好别出去乱说。”

“彼此彼此呢宁姑娘。”

姜晚笙不再理会她,快到上课时间,她们不得趣,便都散回座位。

上完课沈沁雪叫姜晚笙出去喂鱼,姜晚笙没应答。

沈沁雪直起身,目带责备地向后一扫。

“如雪!”

宁如雪被点名站起来,怨怪地瞪一眼姜晚笙的方向,“我可没欺负她,公主不信问紫藤。”

黄衫姑娘谄媚地点头。

沈沁雪:“谁不知道杜紫藤跟你走得近。她说的话有什么可信?”

杜紫藤面上滑过尴尬,她爹靠宁家,她可不得捧着宁如雪。

宁如雪也不虞,“这么多人欺负她肯定是她有问题,怪我们干什么。”

沈沁雪差点被绕晕,“歪理!你不带头一点事都没有。”

“这个屋子里就你最讨厌笙笙。”

宁如雪对第一句撅嘴跺脚,对第二句倒是坦然承认。

她就是讨厌她。

凭什么?

第一列那个位置是她的,姜晚笙说抢就抢,原来她是最漂亮的,现在大家会偷看姜晚笙。

沈沁雪把这些人都说了一通,弯腰拉起姜晚笙。

“我已经骂过她们啦,笙笙我们去看鱼吧。”

“公主就是太单纯了。”

沈沁雪和姜晚笙离开后,杜紫藤坐在宁如雪边上劝慰。

连着说了姜晚笙好些难听话。

沈沁雪却是不敢骂的,只说,“殿下年纪小,被姜晚笙骗了,不知道跟如雪你才是一家人。”

宁如雪神色倨傲,红唇挑起,贬了一句,“蠢货。”

堂内霎时安静了一瞬。

案桌前三四个姑娘都神色惊讶,骂姜晚笙也就算了宁如雪居然敢骂公主?几人呆了呆,低头装若无其事。

宁如雪察觉到这一瞬静默,她也是气昏了头。

沈沁雪不是头回下她面子了,整天就知道胳膊肘往外拐,她一时口不择言。

但话到底是说出去了。

宁如雪倨傲地仰着颈,对这些位姑娘遮遮掩掩很不屑,轻蔑勾唇,“有什么,她未来还不是要叫我一声皇嫂。”

等她嫁进东宫,沈沁雪照样得对她行礼,公主算什么!

太子登基她来日就是皇后!

初夏荷塘满眼碧色,沈沁雪和姜晚笙到时已经有人在了。

年轻貌美的姑娘蹲在水池边,宫女在后头提裙子,她伸手撩水,两条白底红背锦鲤游来争食。

沈沁雪同她见了个礼,见姜晚笙一直望她,便解释:

“那是我父皇新纳的宁嫔。”

“是如雪庶出的姐姐……”照理也是她表姐,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了。

姜晚笙还是没收回目光,听到沈沁雪嘟囔。

“她们俩长得不像对吧。”

的确是,宁嫔温婉娇憨,宁如雪样貌凌厉傲慢许多。

姜晚笙迟疑,她只是觉得,宁嫔某个半侧不侧的角度,有些像她娘。


“别叫我皇兄。”

鹅梨帐中,被压在寝被里的姑娘眸中噙着泪,眼尾湿红。

听到他的话摇头,泪珠滚落下来。

晕花脸上的胭脂。

一只骨相极好的手,白净如玉,轻抚她的脸。

“放过我吧。”

恳求的嗓音压抑着颤抖。

脸颊边拭泪的手微一顿。

“放你和他双宿双飞吗?你当我是什么好人?”

似乎是在笑。

他棱角分明的薄唇,扯出一点凉薄的弧度。

“喜欢他哪?”

却没真要听她回答。

动作很恶劣。

长指挑开雪白里衣,所到之处,带起一阵阵颤栗。

“不,不喜欢他……”

她根本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嗓子听起来像在哭。

求饶的话不辨真假。

他扣住一截盈软腰身,冷笑着,往怀里按。

烛火摇曳,纱帐内人影重叠。

“皇兄……”

她挣扎着往上躲。

但徒劳无功,被紧锢着,动弹不得。

他似乎被这称呼触怒了。

干脆利落地扯掉最后一件小衣。

侵略性的味道扑面而来。

“姜晚笙,我可以是任何人的皇兄,唯独不是你的!”

滑腻的白色小衣丢出帐外。

……

两双眼睛同时睁开。

东宫寝殿一片幽静,沈卿玦皱眉醒来,支着一条腿坐起。

檀香木榻上锦衾堆叠。

扑通——

雕花窗棂被推开。

侍卫察觉屋内动静,秒从瞌睡中清醒过来。

“殿下?”

拂晓,天还未亮。

颈项间被汗水打湿,春寒的风吹过,凉飕飕的。

榻间并没有美人共寝。

是梦。

可若说是梦,未免太过真实。

女子肌肤的触感,他自己心脏的跳动,都不似作假。

只是……

沈卿玦金相玉质,身份高贵,中宫嫡出的当朝太子,睥睨众生自视甚高,他不屑,也不可能去做那等强迫人的下作事!

在床榻间,将一柔弱女子欺负得哭不出来……

他撩开锦被,往下看一眼,俊朗的眉头霎时蹙得更紧。

沈卿玦厌烦地揉了揉额角。

“备水。”

-

将军府,清婉院。

雕窗半开,漏进来的月光映照在芙蓉帐上。

姜晚笙心跳剧烈。

双眸含着热泪,额头,鬓角出了一层薄汗。

太可怕了!

梦里的事情好像真的经过一遭。

她在谁的手里,衣裳一件一件被撕碎,磋磨到她承受不住。

任凭她怎么求就是不肯放过她!

姜晚笙呼吸凌乱。

她努力想,记忆却像沙子,攥得越紧,漏得越快。

什么都不剩了。

姜晚笙轻叹,看看天色,还能再睡一觉。

她再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她没有续上那个梦。

前半夜记住的内容在后半夜忘光了。

脑子里只剩下心悸的感受,只知道自己做了个被禁锢的噩梦。

翠儿十五六岁,长得乖,嗓门大。

见她醒了,赶紧抱来梨花木盒,把新衣裳捧给她。

“小姐快换上吧!别忘了您今天得进宫!”

姜晚笙先拿起湿棉布。

雪白的棉巾擦在脸颊上,她得空看了眼铜镜。

翠儿注意到她的目光,一会儿看铜镜,一会儿看她,眼睛发亮直夸:“小姐生得好看,是咱们大盛朝最漂亮的姑娘!”

姜晚笙嗔她贫嘴。

镜中的脸精致明艳,弯弯的柳眉下,眸似桃花瓣,天然的媚态,樱唇琼鼻,正值二八年华,连头发丝都是美的。

软蓝轻罗云锦裙在身,青丝如瀑垂落双肩,宛若月中仙子。

翠儿替她换好衣裳去收拾房间,换灵儿梳头挽发。

姜晚笙看着她拿起一对镶金丝红蓝宝石蝴蝶步摇。

“太惹眼,简单点。”

灵儿不懂原因,但很听话,立刻换了一对双珠簪。

姜晚笙梳妆好出门。

前院鸡飞狗跳。

“秦蓁蓁!你反了天了!我怎么就生出你这样的女儿!”

姜晚笙手臂一横,翠儿被迫停下。

不解地看她。

下一秒,一根鸡毛掸子落在她脚边,差点砸到她。

翠儿拍拍胸口,好险。

“笙笙!”秦夫人一见姜晚笙,眼睛都亮了,阔步走来关心。

“没砸到。”姜晚笙微笑摇头。

“笙笙!”红衣身影晃过,姜晚笙肩膀一沉,秦蓁蓁搂住她,她身体结实,兴奋道,“我教你骑马吧!去不去?可好玩了!”

“你别带坏笙笙!”

“要带坏早带坏了。”秦蓁蓁哼唧不满。

秦夫人一听想揪她耳朵。

姜晚笙委婉道,“舅母,您能给我换辆马车吗,皇后娘娘今日召我。”

秦夫人火急火燎,亲自去督促。唯恐怠慢了宫里。

秦蓁蓁被夺了鞭子,提不起兴致。

姜晚笙悄悄跟她耳语。

“我妆奁盒里有碎银,再买条更威风趁手的,等我回来跟你学。”

秦蓁蓁大喜过望:“没问题!”

马车驶离秦府门口,向更远的宫道而去。

姜晚笙掏出手帕吃了两块芙蓉糕垫肚子,她今天起得不太早,误了膳时。

都怪昨晚的梦。

她两年前也梦到过一次,同样不记得内容。

姜晚笙摸摸心口,里面有东西跳动着,上次也是,只留下惊惶。

心脏似被牵引,跳动更快。

姜晚笙撩帘子,眼见是深红色巍峨宫城。

这不安越靠近皇宫越重。

姜晚笙压下情绪,在宫门口下车,红墙黄瓦,好不气派。

皇后的大总管在内门等,领她去坤宁宫。

俩人在太和门被截住。

对面的太监轻盈如猫,臂上搭着金贵的拂尘,圆脸粉面。

俩都是皇宫里顶天的太监,一个跟皇后,一个跟皇帝。

关山茂笑脸迎人:“咱家来请姜姑娘。”

海公公头疼。

交不了差,回头要挨罚。

思虑后想了个损招,说问问姜姑娘的意思。

姜晚笙压力颇大,她得罪得起谁?

“臣女听两位公公的。”她微微欠身,将难题抛回去。

到底是胳膊拧不过大腿,姜晚笙被关山茂带走。

养心殿正殿议事,她在偏殿。

瑞脑金兽炉里烧着龙涎香,散发出淡淡白烟。

皇帝一张英俊的脸,略微疲惫的面容显出岁月的痕迹,双眼深邃,眼角很细,凌厉中有一分偏执的样貌。

“参见陛下。”

姜晚笙低头行礼,皇帝叫人给她看座。

姜晚笙落座后,皇帝询问她吃穿住食,瞧她发间简素,又赏赐首饰。

上头赏赐,只有接这一个选择。

皇帝待她这样好,想来,也是愧疚。

两年前南王逆党杀进京城,是姜晚笙的父亲替皇帝挡了一箭。

死在了这场宫变里。

皇帝待她亲善,荣宠无匹,可那又如何?

她从父母娇宠的女儿成了将军府寄住的表小姐。

秦府上下待她极好,她只是偶尔羡慕秦蓁蓁。

“去看过你母亲吗?”

皇帝浑厚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

“上月中旬去过。”

“她还是不肯见?”

“是。”

姜晚笙低下头,长睫遮住了眸中感伤。

父亲死后,母亲进了护国寺,削发修行,法号忘尘。

她每次去也只能隔着寺庙的墙,听念经。

皇帝语重心长:“笙儿还小,有些事情不懂,多体谅她些。”

姜晚笙鼻子微酸。

她不懂。

她只知道父亲为陛下死,母亲为父亲出家,没有人在乎她。

她的眼眶微微地湿了。

皇帝递给她一张帕子她才惊觉。

姜晚笙正懊恼自己失态,关山茂轻盈地走进来。

“陛下,太子殿下求见。”


姜晚笙心里一定,皇帝站着,她自然也站着,慢慢地朝案边走去。

紫檀木案边是一册刚写好的墨宝,皇帝的字迹龙飞凤舞,潇洒俊逸。

只见明黄的卷轴上,寥寥几行,竟是封赐婚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闻先尚书之嫡女姜氏,柔顺贞静,持躬淑慎,特赐婚于状元郎裴景,望才子佳人,互相扶持,择吉日完婚,举国同庆,钦此!

“陛下?”姜晚笙抬了头,先看皇帝。

皇帝俊朗威严的脸上笑意满满,“裴景此人,温文尔雅,良金美玉,可符合笙儿的择婿条件?”

这的确是位举世无双的贵公子,高岭之花。

圣旨没盖章,皇帝也没谈裴景的家世,新科及第这些光环,只让她看这个人,问她中不中意。

姜晚笙内心触动,父亲在,也许就是这般光景。

“朕看整个京都,论品质才貌,无人能出其右,只有他配得上笙儿。”

皇帝言语中颇有一种,为女儿选婿时的挑剔和不讲理。

指着一个优秀到让人仰望的男子,明明满意的不行,偏要说你勉强配得上。

姜晚笙有自知之明,哪里是配得上,分明是她高攀。

“陛下,臣女和裴世兄经年未见……”

皇帝豁然一笑,“笙儿还不知道,这桩婚事是亦是裴卿所求吧!”

姜晚笙倏地抬起下巴,眼中的惊讶一点都没藏住。

皇帝说,殿试甫结一束,状元榜眼探花家中必然被踏破门槛。不少大臣也打听,想给女儿谋个好夫婿。

皇帝早有心给姜晚笙牵线,遇上裴景开口,正中下怀。

“朕为你做主,笙儿只需考虑,是否满意这门婚事?”

自然是满意的。

裴景才貌人品,在京都当属第一流。

姜晚笙小女儿家地低了头,“陛下的眼光,臣女信服。”

皇帝爽朗大笑,点点头,手背拂过明黄绸布,随意拿起玉玺,在右下角印上一个郑重的标记。

这桩婚事便铁上钉钉了。

姜晚笙接下圣旨,皇帝事后会派人通知将军府。

“对,裴卿在修《异地风物》一书,笙儿得闲去麒麟阁替他参考参考。”

这册书的原编者是姜远舟。

姜晚笙幼时读过此书,可以说倒背如流。

“臣女遵旨。”

姜晚笙离开后,皇帝另写一封,洋洋洒洒,写完后交给大太监关山茂,让他去裴府宣旨。

这边,姜晚笙在为课业头疼。

太傅对学术钻研得尤为深刻,她写得差劲点,也逃不掉被狠批一顿的命运。

在文轩阁坐了一会儿,姜晚笙去藏书阁查阅资料。

“姜姑娘想找什么书?”

“公公。小女想寻一部有关房屋构造的书,只是...”

姜晚笙左右回头看看,只是她翻到的都是经史子集。

“那类书在麒麟阁,工田水利,气候天象,都有。”

姜晚笙盈盈笑着拜过道谢。

麒麟阁在东南,姜晚笙穿行过两座宫殿,又一座御花园,才看见那座矗立的阁楼。

她原想忙完手上的文章再去见裴景,这就撞上了。

侍卫拦在麒麟阁门口,“麒麟阁乃藏书重地,无旨不得入内。”

粉白色绣鞋堪堪一停,裙摆轻晃,姜晚笙立在门前。

她忘了问陛下要张通行令牌。

里头走出位俊雅公子,腰系锦带,步姿翩然,阻了侍卫拔刀,抬头随意问,“何人?”

说话声随着他抬头的动作戛然一止。

裴景玉立石阶之上,白衣雪华,姿容似玉,身后是深重楼阁,他面上闪过一丝意外,眸中慢慢煜出清亮来。

“笙儿?”

“裴世兄...”姜晚笙喉咙紧涩。

裴景这个人在她的记忆里,和那些美好的片段一起存在。

姜家未破时,父亲常与裴相同进同出,两人是同一年的进士,起初宅子也买在一处,长辈们交情甚笃。

麒麟阁比藏书阁空旷许多,各样书籍分门别类。

两架三米高的书架之间,立着一座木质阶梯,姜晚笙踩上两阶,目光向里搜寻,她往下看一眼,裴景道:

“房屋,土地的书籍都在这里。”

“多谢裴世兄。

此时她踩在梯上,比他高出不少,裴景专注于她,恐她站不稳。

像极了小时候她偷着爬树,他在湖边念书,没看她,但她有个风吹草动他都清楚。

姜晚笙取了两三册书下来。

裴景后退些,手臂虚拦在侧,等她站稳才移开。

“笙儿要这些书何用?”他看一眼,她怀里是三册灰蓝纸页封皮。

姜晚笙眸中无光,疲惫道,“……写文章。”

说完她缓慢地抬起头,看裴景的脸,写文章她不擅长,但面前这位,陛下刚刚钦点的写文章天下第一。

姜晚笙细细的柳眉拧起来,眼睛里清清润润,期待又惨兮兮地望他。

自下而上仰脸的角度,娇俏可爱,十分惹人怜。

裴景莞尔,克制轻笑,“笙儿是要我帮忙?”

说话间已经伸手来接她怀里的书,姜晚笙一股脑全塞给他,怀里一轻,整个人都小鸟般雀跃起来:

“裴哥哥当真善解人意。”

三册厚重的古书她抱着很沉,裴景只用一只手拿着,毫不费力。

他忍俊不禁,抬手点她额头,快要触上那纤薄的皮肤时,突然意识到,她已是及笄的女子。

克己地收回手,负后,执着书转身,只嘴上叹说,“刚才还跟我这么生分。”

一口一个裴世兄,像是世家之间的普通朋友。

姜晚笙乖道:“近乡情怯嘛。”

她跟在裴景身后,脸上笑容逐渐自然明灿,心底也漫开快意。

沈卿玦在这天午时抵达京城。

东宫侍卫跪迎,沈卿玦点头走过去,去寝殿更衣。

人清俊挺拔,长身玉立,一件雪白的直䄌长袍,腰束玉白宽莽带,其上挂了一只质地极佳的墨玉。

穿戴整齐,沈卿玦一刻不停往皇宫去。

马车驶进宫城,车里人凤眸一掀,遥望一眼文轩阁方向,缓慢收回视线。

养心殿,关山茂太监服,胳膊肘夹着拂尘,双手捧一卷明黄卷轴,和太子正面迎上,低声行礼。

“老奴参见殿下,殿下身体可好些?”

“嗯。”

沈卿玦对他点点头,视线在明黄上一略而过。

还不知道,这正是把他逼疯的一道圣旨。


沈卿玦垂眸睨着她,薄唇微张,舌尖轻轻抵住齿背,发出一声轻嗤。

最客套的称谓,最疏离的语气,来和他告别。

她好像总想跟他后会无期。

姜晚笙自然懂他这声冷笑是什么,只能装不懂。

“合作愉快,宁公子,我答应你的做到了。我的条件想必你也做到了?”

她微微仰起脸,那样明媚精致的眼睛,清澈地看过来。

红唇也会笑意盈盈。

沈卿玦照盘全收,笑容同样疏淡,“自然。”

他亲自送姜晚笙出城。

两人同乘过几次,没有一次比这次更沉默,姜晚笙的手搭在膝上,眼珠转转,思考着琐事。

城门口,马车驶停。

如同船只靠岸的风平浪静,车内霎时的气氛也是如此,沈卿玦微微抬眸,眼神在她身上,缠人而执着。

姜晚笙偏着头,没看见。

沈卿玦先从车上下来,身长玉立,站在木阶梯位置,掌心向上朝她伸手。

做戏时他这样搀扶过她很多次,但如今戏已结束,姜晚笙不想搭,下一瞬,沈卿玦强势地握住她。

到底还是让他牵下车来。

“西风备了四辆马车,二十匹快马,在城外五里林。”

“姜姑娘走散的二十八名护卫奴仆,除却三名死伤外,现下都在那里。”

姜晚笙震惊地抬头,失散奴仆之事,她并没有说过。

他居然,全给她找到了?

她心底划过一丝异样,有轻微的什么在脑海里飘过。

“秦将军自京城派了二十名亲兵来,昨日抵达,此刻正在五里林,和秦小姐一起,在等你。”

“另外,在下派了六名暗卫随行护送,这是答应姜姑娘的第三个条件。”

姜晚笙哗一下接受了太多信息,有点懵,他知道她的奴仆数量,知道秦蓁蓁,知道舅舅,那自己在他面前岂不是个透明人。

能了解到这些,摸清她的底细,此人身份绝不简单。

要么本身手段通天,要么有手段通天的亲族。

再者说,什么人能养暗卫?

“你什么时候知道我的身份的?”姜晚笙忍不住还是问了。

“不久之前。”

起初她说姓江,沈卿玦叫人查了,礼部的江侍郎回乡探亲,正是这个时间,正是梧州。

阴差阳错,就把她当成江小姐。

秦将军早已返京,因此没往这处考虑。

再查才知道,原来秦将军祭祖返京时,留了两个小辈在灵州。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多了。

姜晚笙心中颇为复杂,对方清晰了解她的底细,而她却对对方一无所知。

这样的关系,本身就有种失衡感。

更遑论,他看她的眼神,深邃如渊,直接的,不加掩饰的。

侵略性和种攻击性明明白白。

不是敌我厮杀的攻击性,是不可言说的那种攻击性。

姜晚笙总是很难捱住,好在她今日便要离开梧州,与这人再不相见。

“宁公子,后会……”

“京城见。”

沈卿玦轻扯唇角,打断她的话,不想听到后面的内容。

他淡淡地看着她,语气闲适,却让人不容置疑。

姜晚笙猛地抬头。

一股难以形容的压迫感,重重地落在身上,让人觉得心里生寒。

五里林。

京城接应的亲兵,四辆马车,二十匹马错落有致停在林间空地,奴仆护卫随意地或坐或站。

姜晚笙到时,先看见那道鲜红的身影,眼眶发热。

“蓁蓁!”

红衣女子蓦然回头,高马尾轻轻甩过,白净的脸上瘪了瘪,大步跑过来。

“笙笙,我以后听你的话,我再也不乱跑了……”

秦蓁蓁少见的哭哭啼啼。

姜晚笙诧异,心疼她,秦蓁蓁是骨头断了都不吭一声的主,这得遭了多大委屈?

马车北行,蹄声缓慢。

车帘时不时被风掀动,若隐若现露出里面的人影。

交谈声回荡在空气里。

“他们让我烧水,挑粪,喂猪……我连自己的房间都没有!”

“十四天!整整十四天!你知道我是怎么过来的吗!”

“我居然要跟那姓宁的挤一间房!”

姓宁的,这三个字,让姜晚笙的思绪停了一瞬。

但也就只是一瞬。

“那破房间黑漆漆的就一张床!”

秦蓁蓁嗓音里满是怒气,恨不得一把火喷出来,烧个昏天黑地。

姜晚笙啊了一声。

“你们俩睡一张床?”

秦蓁蓁停顿了一下,“不是,一个睡榻,一个睡地上。”

她是能接受跟他睡榻上,那小白脸不接受。

姜晚笙眉眼温和了些,握着秦蓁蓁的手,轻声道,“这么看宁世子人还挺不错。”

至少懂得怜香惜玉。

“……我睡地上。”

姜晚笙的赞声戛然而止。

京城里浪名远播,却能接治水的苦差,又卧薪尝胆舍身进贼窝。却不肯让一张床?

呃,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男人?

出了梧州地界,一条路通京城,一条路通晋州。

虚空之中,碧色万顷,在那碧色之上,有一座塔遥遥立在云霄中。

“大雁塔!我们去看看吧笙笙!来的时候没赶上,这下总算有机会了。”

秦蓁蓁孩子似的拉住她的手,她力气大,姜晚笙还没反应,就被拽起来。

最前头的马车停了,后面的车,马全都跟着停下。

“好吧,去看看。”

姜晚笙松口答应。灵州水渠已经修建好,灾后重建也不错。

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风土人情,街头小孩乱跑,人手一个哨子,笑咯咯地跑着,追着,哨声清越。

秦蓁蓁出手阔绰,给丫鬟分些零用,一起上街逛了。

大雁塔坐坐落在一片密林之中,山顶上有座寺庙,香火鼎盛,名为“法善寺”,寺庙几乎与塔同高。

两人停在山脚,红的,蓝的裙裾轻晃,不少年轻姑娘公子经过她们往上走。

姜晚笙仰头,一眼望不到顶,喃喃道:“三千阶这么高。”

“据说求姻缘很灵……”

秦蓁蓁拄着下巴,在琢磨什么。

姜晚笙极目远眺。

为造物者的巧夺天工钦佩感叹。

闻声瞳孔微微睁开,转头,眼里含了丝笑意,这姑娘莫不是对谁动了心?

“还跪三千台阶求姻缘?傻子才去呢!”

姜晚笙一顿,蓦地笑起来。

傍晚时分马车继续上路,顺便买些当地特产,便折回京城。

河西之地肮脏事颇多,刺史和灵州知州贩卖私盐,梧州知州娶土匪妹子当小妾。官匪勾结。

唯有晋州,刚修完水渠,忙着灾后重建,勉强干净些。

沈卿玦解决完梧州事,和宁行简汇合,这一回摘了三顶乌纱帽。

“新刺史选的哪一位?在上任的路上了吧。”

“上一届的状元郎,姬珏。”

“啧啧,不错。哎,今年殿试开选了吧!”

“殿下猜哪位能一举夺魁?”

两人骑马,在绿林中,宁行简说着话,忽然瞧见耸立云端的高塔。

他扬扬下巴,风流肆意地笑,“法善寺!都说晋州法善寺求姻缘最灵!殿下孤家寡人的,要不去跪一跪?”

“可笑。”

沈卿玦冷嗤,他不信神佛,不信天,只信事在人为,攥在手里才是真的。


“顽劣不堪,当街行凶,真是罪该万死,罪该千刀万剐!”

“老匹夫!你别欺人太甚!”

两家人吵得震天动地,养心殿的屋顶差点要掀翻。

秦府之中,满院寂寥。

秦舅母只在最初痛骂两句,待一会儿功夫就哭成泪人,“蓁蓁她才十五岁啊,她以后可怎么嫁的出去啊……”

姜晚笙心情复杂,有一搭没一搭地安慰着。

秦舅母哭湿了衣裳,用袖口抹泪,“宁家权大势大,叫京兆府给抓了,京兆尹姓杜的不干人事……”

“这丫头在里面指不定受什么刑,她再皮糙肉厚,也受不住牢里的大刑啊……”

姜晚笙捕捉到一条重要信息。

京兆尹是宁家的,而秦蓁蓁现下正被关在京兆府里。

她的心脏一跳一跳,预感很不好。就怕牢里有私刑!若携私报复,能不能撑到陛下判定都难说。

皇宫里吵得翻天覆地,早过了午膳时间。

两家人谁也不喊饿不喊渴,嗓子干哑,冒烟,还在滔滔不绝。

“陛下,老臣非为徇私,但此事由京兆府审理不妥……”

“殿下,臣请求将小女移交大理寺。”

宁国公坐在地上,闻言眼睛发起红来,“送到大理寺,留给你暗箱操作吗?”

“人是京兆府抓的,自然由京兆府审!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两边嗓子都破音了。

皇帝头疼一上午,两边都不得罪,叫太监看茶,没人理会,吵得不可开交。

他头脑炸得想出去歇会儿。

秦府这边,丫鬟奴仆准备了午膳,但没人用,整个家里死气沉沉。

再也不是那个,随时会有鸡毛掸子从天而降的家了。

“舅母,蓁蓁什么时候关进去的?”

迎客厅里一片寂寥,有种秋风扫落叶的凄凉感,秦舅母坐在堂下,苦着一张脸,眼泪似乎哭干了。

“昨儿午时的事,她刺了那一剑没跑,酒楼伙计报了官,她就在那被抓了。”

说着嗓音里哽咽,拿红豆色帕子捂住嘴,抽噎道:“我听到消息赶去,连她的面儿都没见着……”

“京兆府不让探视,尤其是咱们秦家人,往门口靠两步都要赶……”

姜晚笙去京兆府试了试,她不报身份,但一听说要看昨儿抓进来的犯人,一律不准,塞再多银子都没用。

硬是把路堵死,绝不放进一只苍蝇。

姜晚笙又去裴府,算是第一次登门,其实很唐突。

裴夫人生的珠圆玉润,肤白貌美,心疼道:“笙儿,宴深午时送信来了,只是京兆府宁氏一家独大,你伯父实在插不上话……”

“等秦尚书和秦将军从朝中回来,看陛下怎么说,但凡移到大理寺,就好办了。”

傍晚时分,秦尚书和秦将军疲惫地回府,满身沧桑,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岁。

见姜晚笙在家,只简单问过,沉默又死寂。

秦尚书耳顺之年,鬓发花白,跨门槛时,一个不察,被绊住裤角,老骨头撞上石墙,险些栽倒。

“父亲!”

“外祖……”

院中的气氛更压抑了。

秦尚书像被抽干了精气神,晚膳时浑浑噩噩对姜晚笙,叫她用膳,自己却没有动口的意思。

姜晚笙自然也没有胃口。

现在的问题是,秦蓁蓁被关在仇家的阵营里。

她已经被关了一天一夜了,半点消息也透不出来。

“陛下不准让换地方吗?”

姜晚笙试探问,他们不指望操作什么,只是把人放宁家手里怎么能放心?

“宁家权大势大……”秦渊只说了一句,重重叹了一口气。

“吵着吵着皇后来了,再接着风头正盛的宁嫔哭嚷着也进来了,秦家哪有半分局面。”


“饿的?”

沈卿玦冰冷的眼神扫向西风,目光中谴责意味甚重。

西风心底叫苦,“公子,江姑娘她防备心重,属下跟她同桌而食,她也不信,愣是一口不吃,滴水不沾。”

沈卿玦听到“同桌而食”抬起了眸,眼中闪过一抹意味不明。

西风摸摸后脑勺打个冷颤。

他估摸着自己没说错什么话。

人家姑娘不吃,他总不能硬掰着下巴,强迫她吃吧。

“为何不通知我?”

沈卿玦看了一眼榻上双目紧闭的姑娘,她脸上很白,先前是红润的白,现下有些失了血色,唇也干燥起皮。

整整三天,是想把人饿死了再告诉他吗?

“您近日奔波……”西风回话,头顶压迫感太重,直腰跪了下去。

“属下领罚。”

“三十鞭。”沈卿玦冷漠得没有一丝感情。

西风退出去,医士目睹全程,只觉这位主比阎罗还恐怖。

哆哆嗦嗦,舌头差点打结。

“公子,夫,夫人,小姐只是晕厥,并无大碍,可先喂些米粥…”

看他点头,医士拎起药箱逃命似的疾步而行,慌慌张张,连号诊时搭在那姑娘腕上的帕子都忘了拿回。

太可怕了!简直像见到了天子一怒伏尸百万的帝王。

房间里安静下来。

沈卿玦嘱咐人熬米粥,自个儿在木榻边坐下,垂眸看昏睡的人。

她到底有什么本事,轻易就牵动他剧烈的情绪?

除了长得比别人貌美些,她还有什么?

沈卿玦斜身,玉白的手探出,轻轻向下,要触上她的脸。

“咳!”

榻上的人突然咳嗽一声,胸口轻微地震动,她睫毛颤颤,似要醒来。

沈卿玦半点没有自觉,手依旧在她脸颊边。

倒是没有触上,隔着一段虚空,端详她的脸。

她突然抓住了他,“水……”

沈卿玦没伺候过人,也没想到自己这么熟练。

沈卿玦坐在榻边,揽起那姑娘,不偏不倚让她靠在怀里,女子身体的柔软触碰上来,他眸色一深,想起梦境。

她身上萦绕着清淡的少女香,挡不住地往鼻腔里钻。

如果梦中有嗅觉,梦里的人合该是这个香味。

沈卿玦举远的一只手执着茶杯,晃凉了,送到她唇边。

她当真是渴到了。

像案上的鱼碰着了水,大口咕咚,吞咽不及。

被呛得咳嗽几声,还是拼命地喝。沈卿玦喂她喝了六杯凉茶,下属送来米粥,他舀起一勺,忽又放下。

面无表情地将玉碗递给侍卫,“搅碎了。”

再是半盏茶功夫,重新递上来的米粥,不再是颗粒分明,软烂香浓。

沈卿玦执起一勺,送到她唇边。

姜晚笙是真饿了,不嚼两下就往肚里吞,勺子也咬住。

沈卿玦才喂了一口,勺子拉不动,他微微皱眉,“松开。”

姜晚笙意识不清。

沈卿玦微微侧身,让她的脸枕在胸口,手臂弯折,向上,捏住她的脸。

上了力道,迫使她张开嘴。

“嗯……”她嫌疼。

沈卿玦眉头蹙得更紧,真是个难伺候的主。

他面上虽冷,手却不自知地松了力气,抽出玉勺,再舀满米汤送进去。

姜晚笙也熟悉了进食模式。

玉勺进进出出,嫣然小嘴终于红润起来。

浅白的汤汁溢出少许,沾在红唇边,玫瑰带露,分外诱人。

沈卿玦喉头发紧,抽了条锦帕给她擦嘴,丝绸质软,丝滑,却不及她的脸,尤其是唇,软的要命。

指腹抵着丝帕狠狠揉了一下她的唇。

这动作莫名色气。

沈卿玦亦是出乎意料,但已经收敛了,一张嫣红小嘴张张合合,唇边汤渍莹白,他脑海里有更过分的场面。

想吻,想尝尝米粥的味道。

就是想尝她嘴里的。

这是梦境之外,他第一次生出渴欲。

怀里的人唇瓣微张,半天没等到喂食,有些不安分了。

沈卿玦皱眉按住她,当真是,不知者不畏!

姜晚笙再醒来是清晨。

她独自躺在榻上,腹中暖意融融,不再是干瘪的咕咕叫。

她隐约记起好像谁给她喂饭了。

姜晚笙有了力气,坐起来,突然吃了一惊!她身上的衣裳!

谁给她换衣裳了!

她原本穿一件淡粉罗裙,春日桃花的样式,现下身上是件轻盈的鹅黄襦裙。

脑中警铃大作,心底发凉,这里都是男人,连个丫鬟婆子都没有,谁给她换的?还对她做什么了?!

姜晚笙低头,检查,但没有经验,不知从哪查。

吱呀——

木门被推开,她心脏一震,抬头朝门外看。

沈卿玦墨发玉冠,月白锦袍,端的是贵公子模样,清雅淡然,狭长含光的眸子睨着她。

姜晚笙心中存气,再容颜如玉也只觉得他人模狗样。

沈卿玦觑她一眼,不解她怒从何来,也不打算了解,声音冷淡,“江姑娘,现已查清,你并不是对方派来的,你可以走了。”

“我……”姜晚笙喉头一涩,欣喜若狂竟有些说不出话。

胸腔里涌着一股感动,感激。

她差点想跟这人说谢谢,一息反应过来,真是疯了!

她本来就是被他绑来的。

姜晚笙压抑激动,抿了一下唇,“宁公子,后会无期。”

说这几个字时,整个人的喜悦,藏都藏不住,笑意从嘴角,眉梢,眼底跑出来,原来她笑起来是那样好看的。

沈卿玦听着后会无期,心底生出一丝异样。

姜晚笙没注意他,乍得自由,手足无措,屋中没她的东西。

这样看过一圈,视线落在他脸上,很慢很慢地,一步一步往门口挪。

沈卿玦没有阻拦的意思,往旁侧让一步。

姜晚笙这下明确,他真打算放自己走了,内心狂喜。

她小心地抬脚,步履间有闺阁女子的端庄,温婉,跨过门槛后,跟被夺舍似的,活泼得像只蝴蝶。

沈卿玦慢条斯理地,踱步转身,眸中睨着那道身影。

她穿鹅黄果然好看。

只是这般雀跃欢欣,逃离他的模样,让他心口窒息般地缩紧。

沈卿玦再抬头,这画面竟和梦中有少许重叠。

他的梦离奇玄乎,像真实存在的另一种经历,但其实他醒后不剩下什么,只记得与那姑娘交颈缠绵。

再有就是,她逃离时,他内心的空洞和暴怒。

眼下这个和他梦中有两分相似的女子,停在小院向侍卫问路,训练有素的护院四肢不分地指方向,脸和脖子红得像铁锈。

沈卿玦双眸狭长,目露冷光,后会无期吗?他突然不想了。


唤她过来的目的毫不掩饰。

他见到了千鸟阁风台里,原本与裴景共饮的茶,也猜到她在。

姜晚笙低着头不做声。

她给未婚夫煮一壶茶有什么问题?

但在沈卿玦眼里,她好像犯了什么罪,眼神直逼得人抬不起头。

“给男人抚过琴吗?姜姑娘。”

沈卿玦放下茶盏,目光平静地落地她头顶,这一眼,好像要穿透她。

在梧州,多少官场,商场子弟,想要她展示才艺,沈卿玦冷淡回应,他现在才明白,自己除了担心之外,会不会那时就有了占有欲。

姜晚笙喉头一咽,顶着他的宣判,低声答,“臣女不会抚琴。”

“孤教你。”

她霍地抬头,神色难言。

她以为自己长记性了,却原来,倘若她上回说不会下棋,也是这个结果吗?

他究竟有没有底线,她退一尺,他就进一丈。

沈卿玦容色温和,叫侍卫去库房取琴来,是把上古名琴,焦尾。

“学好了,这琴送你。”

姜晚笙被赶鸭子上架,坐在琴案前,她额头冒细汗。

懂不懂琴,拨弦的指法就看得出来。

她硬着头皮,像个初学者般,用指尖抠了一下琴弦。

“不对,这里是挑……”

“殿下!”

沈卿玦碰上她指背的那一刹,姜晚笙仿佛触电般,弹起,她哆哆嗦嗦,离开琴椅,屈膝跪下去。

“恕你无罪,起来。”

沈卿玦冷淡地睨她一眼,姜晚笙咬着唇,跪地姿态,不愿起。

她思考三番,忍着道:“臣女实在不懂琴,还望殿下不要强人所难。”

她有两个意思,第一不想给他抚琴,第二希望他高抬贵手。

沈卿玦自然懂她的言外之意,冷笑一声,弯身,捏起她下颌,把她一张明若芙蕖的脸抬起来。

姜晚笙被迫仰头,自下而上地看着他,眼神恐慌,却不敢挣扎。

她觉得自己的心跳快要宕机了。

“若孤非要强人所难呢?”他扯唇,眼神冷冽,态度强硬。

姜晚笙抿紧红唇,喉头吞咽,紧张得心跳要蹦出来,面上怯怯不安。

这样的逼仄感让她有置身梦中的错觉。

而沈卿玦这个人,强势逼她的时候,也和梦中那人有重叠。

他身上的檀香本是和佛相近,却没有一点暖意,冷冷的,直逼人心尖。

若是梦变成了现实,若真的有前世,那逼迫她的人是谁,禁锢她的人是谁,又是怎样一种让人窒息的味道。

她不敢往下深想,屏住鼻息,呼吸都放轻了,阻止他身上的檀香往自己身上沾。

这是一种带着侵犯意味的香,在他身上是这样。

“你怕孤?”

他的指腹抵着她下巴上的软肉,让她抬头直视他。

姜晚笙只觉得心惊肉跳。

“蒲柳之姿,臣女惭愧,不配殿下金尊玉贵。”

一而再地推开他,为了逃避,不惜贬损自己。

沈卿玦冷笑一声,“蒲柳之姿?”

她这一张脸,哪里称得上蒲柳,芙蓉面,柳叶眉,勾情桃花眼,笑一笑,要叫多少男人掉了魂。

沈卿玦视线落在她脸上,下移,目光锁住一抹娇艳的鲜红。

他的指腹稍往上一些,就可以触上去。

那样柔软濡湿的触感,真想让人,狠狠蹂躏她的唇。

她越可怜,就越想将她在榻上欺负哭。

他掐起她下巴俯身,薄唇距她只有一指距离,呼吸声都可以听到。

姜晚笙心跳都快停了。

“姜姑娘谦虚太甚。”

沈卿玦眸光幽深,在她唇上掠过,望望她眼睛,又再度回到那一抹嫣红。

眸色逐渐深黯,下颌利落,线条是绷直的。


马车在夜色中行进

车厢宽敞舒适,里面一张软榻是金丝楠木,铺雪蚕丝软席,坐在上面,清凉又舒适。

沈卿玦一人占大半个,他居中坐,姜晚笙在右侧。

“待不惯?”

马车里突然响起问声。

姜晚笙面朝着窗外的夜色,欲哭无泪,手指在膝上一点点抠花纹。

“嗯?”沈卿玦瞧她。

姜晚笙慢慢扭回脑袋,红唇微弯,发现俩人离得近,她往外挪坐,谨慎地回答:“还好。”

女人的面子是男人挣的,凭“陆锦”这张脸,姜晚笙就很混的开。

可惜,她今天把他的里子丢完了。

沈卿玦面无表情地垂眸,瞧着她挪开的那一点空隙。

姜晚笙内心焦灼不安并没有发现。

马车停在府门口,太心虚,也因为和他独处有压迫感,她一等车停就站起来,车却没停稳。

姜晚笙后背撞向车壁,沈卿玦眼疾手快,挡在后面。

又迅速伸手一拉

姜晚笙先撞了他的手,磕上车窗横木上,又被他拉回,坐在他腿上。

四目相对,空气霎时凝固住。

他漆黑深邃的眼神,微微涌动着,让姜晚笙第二次联想到梦境。

沈卿玦身上冷冰,手也是凉的,握在她腰间。

马车内视线昏暗。

姜晚笙敏锐地感知到,那只手的温度和强势的力道。

她在他手里,简直像只小巧的宠物。

时间被错乱的思绪拉长,她望进那深黑的眼底,深渊一样,姜晚笙僵硬道声谢。

空气重新流动起来,她站起撩帘子下地。

走进府内,没有回头,也没有一步停留。

夜晚寂静月朗星稀。

姜晚笙着白色里衣,伏在案几上,下巴抵着窗棂,任月光洒落。

怎么突然想起被禁锢的梦境了呢?

碰碰——

敲门声格外清晰。

只敲了三下,姜晚笙回头,墨发顺滑地披散下来,她看了眼衣着,不便见客。

“陆老板?”

轻柔地唤了一句。

雕花木门前,立着一道颀长身影,墨发玉冠,容颜清绝,沈卿玦手里捏着一只翠绿的玉瓶。

他望望紧闭的门,眸光不知落在何处,薄唇微张,“宁则。”

姜晚笙听出他的声音,微一愣,是让她这么叫的意思?

“宁公子。”

屋内空旷,素白衣,披散发的姑娘站门内,没有开门的打算。

“药。”

只听到这么一个单音字。

接着什么声音都没有,好久好久没有声音,姜晚笙轻轻推开门。

在她的门槛底下,摆着一小枚翠绿药瓶。

她蹲着的姿势抬头,清雅长廊悄然无声,仿佛没人来过。

姜晚笙拿起药瓶。

那一下撞得不轻,背到现在都疼着。

想必他的手也撞得够呛。

但是,姜晚笙摇摇头,不能关心,今晚这样,已经有些越界了。

西风立在窗前,双臂向前,奉上一份信笺。

沈卿玦拆开信封,一目十行,烛火跳跃,在他脸上晃动,如玉的脸上神情冷肃,又轻轻扯唇。

凝着信纸看了许久,比他在站在那两扇不开的门前更久。

西风都纳闷了,主子一目十行,记忆超绝,有这时间,百封信都看完了。

沈卿玦折起信纸,“研墨。”

月影清疏,沈卿玦提笔,落字,整一篇,最用心不过“姜晚笙”三个字。

火苗跳动,人影绰绰。

姜晚笙白日收到美人们的请柬,邀她喝茶,这是在计划外的。

沈卿玦说可以去,刺史另外单独邀了男客。

西风做姜晚笙的贴身侍卫,身形高大,捧着木盒,她好奇问,西风揭开盖子,差点闪瞎她。

“你家公子对姑娘都这么大度吗?”

西风双臂抱着锦盒,耿直答:“公子视钱财如粪土。”

姜晚笙摸摸下巴,心情不错地打趣,“那他得多有钱啊,比皇帝还有钱?”

西风张了张嘴,又抿住了。

姜晚笙咋舌,老实人这个反应,表明答案是是。

京城?这么有钱的大户会是谁家?

既然是演戏,陆锦这个名字一定是假的,难道宁则是真的?

京城最显贵的宁氏,属皇后母家一脉。

那倒有可能。

这次收获挺大,姜晚笙无意探出刺史在倒卖私盐,沈卿玦那边也有苗头,并派给她一个任务。

“李朗想以宠妾为名,安插一名眼线到我身边,姜姑娘,是你表现的时候了。”

“我怎么表现?”姜晚笙似懂非懂。

“拈酸,吃醋,砸场子。”

当夜的临风楼,华灯初上,轻歌曼舞。

二楼雅间一水的漂亮姑娘半遮不遮,跳着艳舞。

“陆老板,你瞧这位桃衣姑娘如何?可对你胃口?她才十三。”

李朗端着酒杯,往沈卿玦边上靠。

沈卿玦嫌恶地蹙眉,面上冷然,“怕是……”

才说出口一个字,楼底下炸了似的。

扑通乱响,轰天动地,碎瓷声,叫嚷声,桌椅倒地的声音接连响起,震得二楼好像要塌。

李朗面色大变,“什么情况,去看看。”

小厮立刻领命。

门没推开,是从外面被砸开的。

只见一嫩黄衫的姑娘,云鬓花颜,俏生生立在门口,白皙小脸挂着泪,芙蓉泣露,我见犹怜。

谁都忘了门是她砸开的。

姑娘一双桃花眼,被水洗得清澈透亮,四周微微泛着红晕,哀怨地往内看,目光锁定一道月白身影。

接着,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簌簌掉落。

她轻咬红唇一个字都没说。

李朗心里痒得厉害,只见身侧一道身影站起,他脸色顿时一暗。

沈卿玦这几步走得完全是下意识,停在她面前,他垂眸,她抬头。

“公子……”嗓音黏糊带着哭腔。

心底好似被扎了一下。

沈卿玦修长的手指抚去她脸上的泪,轻柔地仿佛怕弄疼她。

“别哭,公子心疼。”

她抬抬眼,湿漉漉的眼睛向上看,发觉沈卿玦戏也挺好。

沈卿玦牵她出了楼,其实该谈的正事都没谈,李朗如何倒卖私盐?渠道是谁?上家下家又是谁?

两人走到楼下时,满地狼藉,桌子板凳没一个完整的,碎瓷白花花像下了一地雪,老板娘哭天抢地,西风面无表情给她一样样结算。

沈卿玦看见的第一眼,额角轻微地抽搐了一下。

姜晚笙细心地察觉到了。

“是你说……”

他握住她不安的手,挽到长袖中,竟是笑了,“嗯,知道。”

姜晚笙看他说话算话,才放心一起下楼。

今晚沈卿玦来临风楼之前,姜晚笙跟他讨论过赔偿问题,他全负责。

“那……分寸呢?”

“随你。”

两人在对窗的案边,简短地聊了两句,沈卿玦闲靠在榻椅里,问她,“知道临风楼怎么走吗?”

姜晚笙自信仰头,不知道。

沈卿玦把西风留下,随她差遣,任她使唤。

的确挺好用的。

两人走出临风楼,西风还在打着哈欠站岗,手拿账册,听老板娘一桩一桩扯嗓子报价钱。

李朗翌日以致歉为由,邀请沈卿玦和“晚晚”姑娘做客。

其实主要还是私盐生意。

这次没在秦楼楚馆,宴席设在了他自家私宅。

姜晚笙踏进院,脚下青石板铺成,雕刻如意纹,假山错落,小桥流水,一看就知造价不菲。

但不比陆府,姜晚笙在京城也见过许多,没太惊讶。

沈卿玦见惯了的,却稀奇地讽一句,“刺史私宅竟比知州府豪奢。”

姜晚笙伴他手边走,听出对比意味,半知半解,“刺史监管知州,职责在知州之上,院落大些也能理解吧。”

沈卿玦淡声:“知州岁禄两千石,而刺史岁禄六百石。”


而实际上杜从诚名次不高,正是他一手提拔至此。

沈卿玦的提醒并不让他退却,反而斗志愈浓,“老夫行得正坐得端,不畏人言。秦家女蓄意行凶,人证物证具在,理当严惩。”

“此事尚未定论,舅父还是不要太言之过早。”

太子此话一出,屋内的氛围瞬间变了,都是人精,谁能听不出他对秦家的维护之意。

短时间内宁国公甚至有点反应不过来。

秦家父子两个跪在御案前,更是摸不着头脑。

沈卿玦接下来才开始发挥,“表哥向来胡闹,流连青楼酒肆,游戏人间,怎知不是他乱来引得秦家女反击?”

“雅间几位世家子各个酩酊大醉,支支吾吾,口供只说秦家女刺了表哥一剑,但,可有谁提及因何而刺?”

“秦家家风优异,秦尚书为人勤勉尽责,两袖清风。秦将军忠厚朴实,严于律己。自不会教出刁蛮小辈。”

“此间事必有前因。”

宁国公平时以一对二骂得得心应手,今天差点接不住。

说话间给小太监递了个眼神,太监低着头悄无声息地退出去。

宁国公吃了火药似的,“不管如何,秦家女伤人是真,酒楼小厮伙计都可以作证!”

秦家两父子跪在地上,眼前一亮又一黑,宁国公寸步不让,捏住的就是受伤这一点,他儿子重伤在榻,这是事实。

“酒楼伙计的供词,却不如舅父这般言之凿凿。”

“伙计只见剑插在表哥胸口,秦家女面色惊惶,京兆府二话不说便抓人,怎知不是另有隐情?”

“难不成还是行简自己捅的?!”宁国公荒唐地瞪眼。

沈卿玦淡淡道,“酒后行为,不无可能。”

宁国公差点气吐血,身子一晃。

秦家父子难言地对视一眼,百味杂陈,局势扭转再扭转,眨眼间姓宁的已经占下风了。

皇帝始终坐观虎斗,不发一言。

沈卿玦又道:“秦家女至今未有交代,来龙去脉是什么,还需细审。”

宁国公眼看大势已去,狰狞道,“她的剑上刻了她的名,证据确凿,她不交代无非是畏罪罢了。”

沈卿玦微微抬眸,“如果是秦家女做的,舅父为何还没问出来?”

宁国公脸色沉下,并不与他对看。

沈卿玦没放过他,继续状似无意,实则紧逼着问,“秦家女被关进京兆府两日两夜,舅父难道什么都没做吗?”

那必然是,该有的私刑都上过。

险些要了他儿性命的人,关进自家后花园,怎肯轻轻放过。

秦家二位低下头,满脸痛心,恨不能代女受过。

“既审不出,理当移交大理寺。”

沈卿玦正身肃容,微抬头看向上首,下颌锋利,五官利落,轻松一锤定音。

皇帝抵着桌案琢磨开口。

太监突然在外唱名,“皇后娘娘驾到!宁嫔娘娘驾到!”

屋中气氛松动,秦家眼见要胜,这会儿又败势颓靡。

宁国公吹胡子瞪眼,嘴角挑衅。

“陛下~”

两位脂粉香浓的女人进殿,只见桃粉衣裙的女子轻飘飘越过仪制,往皇帝所在的方向扑去。

皇后端庄持重,赤金凤袍,从容地走在后面。

皇帝叫人给皇后赐座,宁嫔嚷着不要座位,没骨头似的歪在皇帝身上。

皇帝一手揽她,一手抵在案上轻扣。

皇后见过礼,仪态万千地拂拂鬓发,举手投足尽显高贵,淡然一笑道:

“什么事儿,值得皇儿和兄长在陛下面前闹成这样?”

“行简已无生命之忧,京兆尹自会按规矩量刑,秦尚书,秦将军也不必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