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怀浑身一僵，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膛。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好！」他回答得太急，声音都变了调，生怕她反悔似的，「我...我给你订了下周洛杉矶的机票，我在那边有套靠海的房子，你一定会喜欢。」他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等我处理完公司的事情，我们...我们一起走，好不好？」

他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眼神充满渴望与期冀。

「好。」她轻声答应，眼泪却流得更凶了。

顾青怀手忙脚乱地给她擦眼泪，指尖都在发抖：「别哭啊丫头，我...我是不是太着急了？你要是还没准备好...」

「顾青怀，」她打断他，红肿的眼睛却带着释然的笑，「我们回家吧。」

顾青怀整个人都僵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颤抖着将她搂紧。

「好，回家。」

车窗外，雨依旧下着，但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改变。

......

「看来是我多虑了。」

谢明棠撑着一把黑伞站在台阶上，雨水顺着伞骨滑落，在他脚边溅起细小的水花。

他的目光死死盯着那辆载着楚明昭和顾青怀的车。

直到车尾灯彻底消失在雨幕深处。

他下意识地抬手，按住胸口。

那里空落落的，仿佛遗失了什么。

「楚明昭！」

他终究没忍住，喊出了她的名字。

可回应他的只有淅沥沥的雨声，和远处模糊的车影。

楚绾绾不知何时走到他身侧，轻轻挽住他的手臂，声音娇软又委屈：「明棠哥，都是我不好......让姐姐和你吵架了。」她咬了咬唇，眼眶微红，「只是我没想到，她会跟其他男人走......你要去哄哄她吗？」

「不用。」他嗓音冷淡，却连自己都没察觉到语气里的僵硬。

楚绾绾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却故作担忧地靠得更近：「姐姐只是一时生气，过几天就会回来的，毕竟......她那么喜欢你。」

谢明棠没说话，只是攥紧了伞柄。

是啊，楚明昭喜欢他喜欢了四年，怎么可能说放下就放下？

她一定会回来的。

到时候......他或许会给她一个台阶下，哄哄她。

当晚，谢明棠又一次从梦中惊醒。

冷汗浸透了丝质睡衣，右肩旧伤传来尖锐的疼痛，像是有把刀在骨缝里搅动。

他蜷缩在床上，大口喘吸着，眼前还残留着梦中的画面——

昭阳公主站在城墙上，红裙猎猎，回眸时眼角那颗泪痣在雪中格外刺目。

「阿昭......」

他无意识摸到手机，等反应过来时，已经拨通了楚明昭的电话。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机械女声在寂静的卧室里格外刺耳。

谢明棠盯着手机屏幕，心脏突然抽痛起来。

他猛地起身，抓过外套就往外冲。

他得见到她。

立刻。




院长面露难色：「这......」

楚明昭冷笑一声，直接把包倒过来，东西散落一地。

「现在你满意了吗？」

楚绾绾脸色微变，随即又泫然欲泣：「那......会不会掉在地下室了？姐姐，能帮我找找吗？」

楚明昭不想再和她纠缠，径直走向地下室：「找完我就走。」

她刚踏进昏暗的地下室，身后的门就被「砰」地关上！

「楚绾绾！」她猛地转身拍门，却听见门外传来锁链的声音。

楚明昭的呼吸瞬间凝滞。

潮湿的霉味混合着某种腥臭气息扑面而来，她下意识后退两步，后背抵上冰冷的墙壁。

「姐姐慢慢找哦~」楚绾绾甜腻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对了，忘记告诉你——」

铁门彻底锁上的瞬间，楚明昭听见她笑着说：

「最近孤儿院在闹蛇灾呢。」

楚明昭的指尖发颤，摸索着掏出手机，却发现这里根本没有信号。

屏幕微光照出地上蜿蜒的水痕，还有...几条细长的黑影。

「嘶——」

细微的声响从角落传来，楚明昭浑身僵直。

她最怕蛇。

突然，小腿传来冰凉的触感。

「啊！」

她尖叫着跳开，手机「啪」地掉在地上。

「开门！求求你们开门！」她疯狂拍打着铁门，「有蛇！真的有蛇！」

门外传来楚绾绾愉悦的笑声：「哎呀，看来是真的有蛇呢？不过姐姐这么善良，一定会帮我们抓完再出来的，对吧？」

楚明昭的眼泪夺眶而出。

她颤抖着捡起手机，用最后的电量拨通了谢明棠的电话。

「嘟...嘟...」

就在她快要绝望时，电话接通了。

「谢明棠！救救我！」她哭喊着，「我在孤儿院地下室，楚绾绾把我关在这里，还有好多蛇——」

「楚明昭。」谢明棠冷淡的声音打断她，「适可而止。」

「我很忙。」

他说完这句，直接挂断了电话。

楚明昭再次醒来时，首先闻到的是刺鼻的消毒水味。

她艰难地睁开眼，看到自己手臂上插着输液管，皮肤上布满青紫的咬痕。

而谢明棠正坐在床边，眸色深沉地看着她。

这是第一次，他守在她身边。

她鼻子一酸，眼泪控制不住地涌了出来：「是楚绾绾......她故意把我关在地下室，还放了蛇......」

谢明棠手中的佛珠突然停住。

他抬眼看向她伤痕累累的手臂，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却又很快恢复平静。

「楚明昭，」他声音冷得像淬了冰，「适可而止。」

楚明昭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泪水悬在睫毛上将落未落：「你不信我？」

谢明棠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绾绾已经解释过了，是孩子们调皮把蛇放进去的。」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床头柜，「小孩子玩闹而已，你何必小题大做？」




楚绾绾在一旁啜泣：「姐姐...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我的脸...」

「闭嘴！」楚明昭厉声打断她，这是她第一次对楚绾绾发火，「谢明棠，你看不出来吗？她是在演戏！」

谢明棠眼神一暗，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楚明昭，别逼我用强制手段。」

他的手指像铁钳一样箍得她生疼。

楚明昭挣扎着，却被他一把按在墙上。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呼吸喷在她脸上，却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她这张脸不能有差错。」他一字一顿地说，「至于你，我会补偿。」

「补偿？」楚明昭突然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谢明棠，你要怎么补偿？钱吗？」

谢明棠眉头微蹙：「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哪怕是......」

「我」字还未出口，楚明昭就猛地推开他，「我想要你离我远一点！」

「我现在就走，你们谁都别想拦我！」

她转身就要跑，却被保镖一把抓住。

谢明棠对赶来的医生点了点头：「准备麻醉。」

「不！放开我！」楚明昭拼命挣扎，「谢明棠你不能这样！你这是犯法！」

医生举着针管走近，眼中带着歉意：「楚小姐，请配合一下...」

冰凉的酒精棉擦在她手臂上时，楚明昭看向谢明棠的眼睛，声音发抖：「你就这么爱她？爱到可以毁了我？」

谢明棠别过脸：「带她进去。」

针头刺入皮肤的瞬间，楚明昭死死盯着谢明棠的背影。

麻药很快起效，她的视线开始模糊，最后映入眼帘的，是楚绾绾从谢明棠怀里抬起头，对她露出的一抹胜利的微笑。

楚明昭醒来时，右臂火辣辣地疼。

她艰难地睁开眼，看到自己手臂上缠着厚厚的纱布。

病房里空无一人，只有心电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滴」声。

她试着动了动，一阵剧痛立刻从伤口蔓延到全身。

门开了，谢明棠走了进来。

他已经换了一身衣服，手里拿着一份文件。

「醒了？」他站在床边，语气平静，「手术很成功。」

楚明昭别过脸，不想看他。

「这是补偿协议。」他把文件放在床头柜上，「空白的，你想要什么都可以自己写上去。」

她缓缓转过头，眼神空洞：「滚。」

谢明棠皱眉：「你......」

「我让你滚！」她突然抓起文件狠狠砸在他身上，纸页散落一地，「滚出去！」

谢明棠脸色阴沉下来。

这时，医生匆忙推门而入，「谢总，绾绾小姐那边出了点状况...」

谢明棠深吸一口气，转身往外走：「看好她。」

门关上的瞬间，楚明昭的眼泪终于决堤。

她不明白，为什么爱一个人，会换来这样的结局。

——

「姐姐恢复得不错嘛。」楚绾绾甜腻的嗓音刺入耳膜。

楚明昭没有回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右臂的纱布。

那里还渗着血丝，隐隐作痛。

楚绾绾踩着高跟鞋走到床边，故意碰倒了床头的水杯。

冰水浸湿了楚明昭的病号服，她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哎呀，不好意思。」楚绾绾掩唇轻笑，露出刚刚拆完纱布的脸。

光洁如初，没有一丝伤痕，「多亏姐姐的皮肤，我的脸才能恢复得这么好呢。」

楚明昭终于抬眼看向她。

「说完了？」楚明昭声音平静，「说完就滚。」




「小题大做？」楚明昭猛地坐直身体，牵扯到伤口也浑然不觉，「那么多蛇！我差点死在里面！」

「够了。」他声音里带着警告，「得饶人处且饶人，不要再闹了。」

「谢明棠...」她声音轻得像羽毛，「如果今天被关在地下室的是楚绾绾，你会这样轻描淡写地说小题大做吗？」

谢明棠眼神一暗：「这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她猛地拔掉输液针，血珠溅在雪白的被单上。

「你简直不可理喻！」谢明棠一把抓住她流血的手腕，「绾绾为了救你，从台阶滚了下去把脚歪了，而你只不过被咬了几口...」

「只是被咬了几口？」楚明昭挣开他的桎梏，指着自己脖子上的咬痕，「医生说再晚半小时送医，我就没命了！」

谢明棠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松动。

他下意识伸手想查看她的伤口，却在半空停住，转而整理起袖口。

「这件事就算你们扯平了，」他移开视线，「以后不要再提了。」

楚明昭看着这个她爱了四年的男人，突然觉得无比陌生。

「谢明棠...」她轻声问，「如果有一天证明楚绾绾在骗你，你会后悔吗？」

谢明棠冷笑一声：「绾绾从不说谎。」

楚明昭擦干眼泪，竟然露出一个释然的微笑：「好，你走吧。」

谢明棠转身时佛珠不小心勾住了她的发丝。

他下意识想解开，却听见楚明昭说：

「别碰我。」

那语气里的厌恶让他手指一颤，直接扯断了那缕头发。

门关上的瞬间，楚明昭蜷缩成一团，将脸埋进膝盖。

原来有些人，就算你留一辈子长发，也走不进他心里。

突然，医务室的门被猛地推开，潮湿的冷风裹着雨丝卷入。

「丫头！」

熟悉的声音让楚明昭恍惚抬头。

顾青怀浑身湿透地站在门口，发梢还在滴水。

他胸口剧烈起伏，显然是一路跑来的。

下一秒，她就被揽入一个带着雨气的怀抱。

顾青怀的外套裹住她发抖的身子，温暖的掌心轻抚着她的后脑勺：「没事了，我来了...」

雨幕如织，顾青怀打开黑伞护着楚明昭往停车场走。

她的长发还残留着被剪断的痕迹，发尾参差不齐地搭在肩上，难看极了。

可这些落在顾青怀眼里只有心疼。

「顾青怀...」楚明昭声音发抖，「我是不是很可笑？」

「胡说。」他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动作轻柔得像捧着易碎的瓷器，「我们丫头是全世界最好的姑娘。」

楚明昭把脸埋在他胸前，眼泪浸湿了他的衬衫。

「丫头，」顾青怀犹豫片刻，还是问出了那个问过无数遍的问题，「不喜欢谢明棠了可以吗？」

往常她总会摇头，或者生气地瞪他。

但这一次，楚明昭沉默了。

「顾青怀...」她突然攥住他的衣袖，轻轻晃了晃，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带我走。」




「我、我只是...」

「楚明昭。」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神色冰冷，「以后不准靠近我。」

而此刻，楚绾绾的手指正肆无忌惮地把玩着那串佛珠。

谢明棠非但没有推开，反而纵容她将红唇贴在他耳边呵气。

「明棠哥...」楚绾绾的声音甜得发腻，「你心跳得好快...」

楚明昭站在门外，指尖深深掐进掌心，却感觉不到疼。

原来......他也会允许别人碰他的佛珠，也会纵容别人靠得这么近，也会用这样的语气和别人说话。

只是那个人，从来不是她。

楚明昭低头看着手中的信，突然觉得可笑至极。

她深吸一口气，抬手敲门。

「谁？」谢明棠的声音瞬间恢复冷冽。

门被推开，楚明昭站在门口，面色平静地看着他们。

谢明棠眉头一皱，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推开了楚绾绾，整理好领口，又恢复了那副清冷疏离的模样。

「你怎么来了？」他语气冷淡，仿佛刚才的暧昧从未发生过。

楚明昭没看楚绾绾，只是将手中的信放在桌上：「我来道个别。」

谢明棠眸光一沉：「什么意思？」

「我要走了。」她声音很轻，却很坚定，「以后......不会再打扰你了。」

谢明棠盯着她，眼神锐利得像是在审视她的真心。

半晌，他冷笑一声：「楚明昭，不要胡闹，你又玩什么把戏？」

楚明昭抬眸看他，忽然觉得陌生。

四年了，她在他眼里，原来只是一个「胡闹」的人。

还好，她现在想通了。

这一切也要结束了。

「我没有玩把戏。」她平静地说，「我只是......」

话音未落，谢明棠眸色骤冷，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佛珠，语气森寒：「谁准你擅自闯进来的？」

楚绾绾在一旁轻笑：「姐姐，明棠哥不喜欢别人没规矩的。」

楚明昭心中酸涩，轻轻笑了笑，然后看着谢明棠：「抱歉，是我冒昧了。」

她转身要走，谢明棠却突然开口：「站住。」

她停下脚步，没回头。

「楚明昭，」他声音低沉，带着警告，「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她轻轻笑了。

后悔？

她唯一后悔的，就是爱了他四年。

「你放心，」她语气平静，「我以后，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了。」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离开。

谢明棠盯着她的背影，手指攥紧佛珠，指节泛白。

楚绾绾柔声问：「明棠哥，姐姐她是不是生气了？」

谢明棠冷冷收回视线：「随她。」

楚明昭去了孤儿院，那里有她资助过的孩子们。

这也是她最后放不下的地方了。

如今她要离开这座城市，也是时候和这里的孩子们告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