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领证结婚？”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像风中的灰尘，轻飘飘散落在沉默里。
季铭蹲在地上，烟灰簌簌落在白色瓷砖上。
“抱歉宝贝，昨天没来得急陪你过我们的七周年，礼物我早就准备好了，在衣柜最里面，蓝色盒子。”
昨晚的不安和猜忌顿时一扫而光。
我连忙打开衣柜，果然在挂着羽绒服最底下，拿到了个小盒子。
宝蓝色印着logo的盒子里，装着枚竹节链子，中间镶着一大颗绿宝石。
正是上周我在商场橱窗里多看了两眼的款式。
鼻头一酸，眼泪涌了出来。
“喜欢吗？宝贝。”
纪铭轻笑，耐着语气哄我。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大雨，雨滴敲打在玻璃的声音，洗涤了昨晚的隔阂。
“做好饭菜，等我回来，纪念日我们重新过。”
听筒里传来下一支续烟，我攥着手机的声音紧了紧，忍不住管他。
“小铭，少抽一点，对精 子不好。”
“知道了，老婆。”
那边传来掐灭烟头的轻响，“雨小了，我一会就回家。”

点上蜡烛，特意把买来的鲜花瓣撒在过道上。
桌上是我重新做的饭菜，都是纪铭爱吃的。
刚放下电话，就马不停蹄地跑去山姆超市买了新的材料，这次做了一个大一点的草莓慕斯蛋糕。
下午五点半，玄关的隔断柜发出与钥匙的碰撞声，一双大手忽然有力地搂住我的腰。
纪铭把头压在我的肩上，胡渣蹭着我的耳后，温热的呼吸喷洒过耳廓，惹得我一阵战栗。
“都是我爱吃的，有你真好，宝贝。”
我轻轻推搡他，嗔怪道。
“要是你昨天就在的话，就能吃到最新鲜的。”
“都怪你的公司，都要放假了，还让人加班。”
纪铭无奈摇头，进厨房帮我端菜。
“没办法，现在就业市场不好，大家都被迫内卷。”
卸下围裙，我把灯关掉。
点上三根白色长蜡烛，拿出了红酒和高脚杯。
纪铭嘴角勾起温柔的浅笑，眼里闪烁着宠溺的光
那么不小心。”
画面一转，桌子上出现了一个更大的草莓慕斯蛋糕，三层渐变色如少女的裙摆。
底层镶嵌着满满的时鲜草莓，中层藏着蓝莓流心，顶部是用可食银珠勾勒的精致水晶糖钻。
在灯光下折射出彩虹搬的光晕。
视频的最后一秒，是男人起身亲吻女孩的嘴角。
我一下子就清醒了。
空调出风口的风，吹得我心跳如雷。
玄关静得可怕，而屏幕又发来一条消息：
[能吃到心爱男人为我做的爱吃的草莓慕斯蛋糕，好幸福啊！]
不知道自己在黑暗中坐了多久，直到手机再次震动。
这次是纪铭发来的消息：
[宝贝你先睡，项目黄了，大家心情都不好，我们去喝几杯。]
我盯着那句话，怎么会那么巧？

隔天，妈妈打来电话。
“枝莉，你和纪铭两人也老大不小了，什么时候领证呢？”
“你们谈了那么久，他该给你一个交代。”
vx的提示音突然打断了这场谈话。
大学室友正晒着在民政局的结婚证，还有两人的甜蜜合照。
我盯着照片上的红本出了神，耳边还是熟悉的唠叨。
“隔壁邻居家的闺女都抱二胎了，你跟纪铭到底什么时候……”
“我不管，今年你们必须结婚。要么结婚，要么分手。”
我深呼一口气，草草地答应了。
拨通纪铭的号码，背景音里混着嘈杂的划拳声和啤酒碰撞的声音。
“宝贝？”
季铭的嗓音带着宿醉的沙哑，隐约有男子调笑。
“铭哥，嫂子查岗啊？”
接着是一阵哄笑。
看来他说的是真的。
心稍微放了下来。
我盯着客厅墙面挂着的情侣合照，不经有些期待。
“你在哪？”
“在周夭家，昨晚喝多了……”
他的解释忽然被一阵甜甜的女声打断，对面传来鞋底和地板的摩擦声。
再开口时，四周变得安静下来。
纪铭语气多了几分不耐，“我昨天不是和你报备过了吗？”
“我们
—”手机的铃声划破了空气。
纪铭几乎是条件反射去掏口袋，“好好，我马上就来。”
他声音渗着解脱般的轻颤。
起身时，胳膊碰倒了桌面上的高脚杯，红酒和碎片撒了一地。
“宝贝，公司有事，顾客投诉我做的那个项目，现在闹着退款赔钱，十万火急，我得去一趟。”
纪铭身后好似有鬼在追，他随手捞了件外套，匆忙跑了出去。
准备好的戒指被随手扔在红酒水渍旁，我弯腰捡起那枚戒指。
稀碎的玻璃划破了虎口，血液混着红酒，把白色的瓷砖染成暗红褐色。
玄关的风灌进来，外面下起暴雨，我拿起一把伞冲了出去。
因为跑得快，我被脚下的石子绊倒，摔了一身污泥。
“小铭，拿着伞。”
我在雨中大喊，猛烈的风却吹散了我的话语。
他马不停蹄地跑去，然后，我看到他接过一把粉色的伞。
一个穿着蓝裙女人举的伞。
我愣住，雨伞掉落在地。
纪铭钻进了女人的粉色小轿车里，一骑绝尘。
大雨将我打湿，雨水混着泪水一起流下，我瘫坐在地上，无视周围看热闹的路人，崩溃大哭。
散落在一旁的手机里，适时传来消息的提示音。
那个叫做“季”的朋友圈更新了。
是一张图片，女人左手戴着三克拉钻戒，与男人的手紧握着，右手带着分量十足的黄金戒指。
配文：一生一世一双人。
我死死盯着那张照片，背景看起来像是在ktv，更重要的是，男人手背上有一小团褐色的胎记。
而纪铭的右手就有。
因为这场失败的求婚，纪铭躲了我两天。
他敷衍地回我消息，挂断我的电话，还不肯回家。
妈妈却一直在催促我的结婚进度。
“你和纪铭怎么说的，他什么时候组织见一下双方家长?”
我把脸上的泪水抹干净，收敛情绪。
“妈，这段时间他太忙了，接了个新项目，过段时间我们就组织。”
妈妈在对面一直叹气，“枝莉，你老实告诉我，他是不是不想和
芒。
沉吟片刻，故作夸张地凑近我。
“是谁那么好命，找到这么好的女朋友。”
“是……纪铭！”
他像个孩子一样变换音调自导自演。
惹得我噗呲一笑。
看时间成熟，我对他说。
“捂住眼睛，待会给你一个惊喜。”
纪铭心里涌上一阵暖流，眼里闪过期待，伸手将我揽入怀中。
“现在就告诉我吧，宝贝。”
我红着脸从他怀里挤出来，佯装认真。
“快点捂眼。”
纪铭只好乖乖照做。
在他的期待中，我端上了比昨天做得更好更大的草莓慕斯蛋糕。
纪铭却盯着餐桌上那枚艳红的蛋糕，喉咙发紧。
“这蛋糕……”他摩挲着刀叉，瞳孔微缩。
“怎么突然想起做这个了?”
我用餐刀把蛋糕切开，“你这段时间应酬，喝醉了就说梦话，一直念叨草莓慕斯蛋糕，我想给你个惊喜。”
“你不喜欢吗？”
意想中的兴奋还有开心，都没有发生。
纪铭忽然伸手抢过一块蛋糕，大口开吃，对着我笑得牵强。
“……我很喜欢，谢谢宝贝。”
“那就好。”我垂眸，“多吃点，还有惊喜。”
纪铭的手猛地僵住，叉子“哐当”掉落在地。
“什么惊喜?”
我忽然笑出声，抽出纸巾细细擦拭着他额角不断滚下的汗珠。
“继续吃。”
在我的注视下，纪铭终于吃到了一个硬物。
指尖一勾，是一枚戒指，铂金戒圈还裹着草莓酱。
我忽然蹲下来，握住了他的手腕，单膝下跪。
“亲爱的纪先生，你好，这是我们认识的第八年，从我们的18岁到26岁，我仍记得第一次见你，你笑时左边的酒窝会浅一些。你总是很聪明，什么都一学就会。虽然你总是说我笨，但一直在引导我，包容我，让我成长独立。希望以后的人生里，我也可以拥有一个像你一样笑起来有酒窝的孩子。”
“18岁的时候，你勇敢地向我表白。今年26岁的我跟你求婚，你愿意吗?”
“叮—
你结婚?你得抓紧啊，你陪着他从无到有，别被其他女人抢了你辛苦培育的果实。”
“别多想，妈，只是这段时间太忙了。我知道的。”
挂断电话，我蜷缩在床角。
嗅着带着纪铭味道的白色短袖，床头柜上的烟灰缸的烟头已经变成黑色的了。
对着聊天框写了又删，删了又写，就是没有发出去。
我点开“季”的头像，发出：
［你是谁?加我干什么?］
对面直接秒回，［不干什么，分享自己的幸福罢了，不像你，倒贴给人家都不要。］
女人恶毒的话语刺痛了我，我气得发抖，用力敲下一行字。
［你是情人吧，我们约个时间见见面。］
对面有恃无恐：［好啊，地址是心动咖啡馆］
我赶到咖啡馆时，纪铭对着女人微笑，笑得灿烂明媚，我从没见过他笑得那么肆意过。
纪铭在校是高冷学霸，不苟言笑。
只有在我面前，表情才会丰富一点。
我站在玻璃窗外，看见纪铭给女人投喂蛋糕，女人笑容甜蜜，小鸟依人地靠在他肩上。
桌上放的又是草莓慕斯蛋糕。
原来，蛋糕不是纪铭喜欢，而是她喜欢。
我仓皇而逃，出门前要对峙的勇气全部消散。
心痛得无法呼吸。
纪铭，你怎么撇下我，把我留在了我们的七年?
两人相谈甚欢。
我躲在咖啡馆门外的树下，驻足窥探，静音掩面大哭。
明明我才是正派女友，那么多年，养条狗也有感情了，没想到我的坚持迎来的却是背叛。
玻璃窗里他们呆得有整整一个钟头，才依依不舍离去。
我失魂落魄地走在路上，脑子里全是刚刚纪铭眼底溢出来的疼爱，亦如往昔。
走到门口，屋内飘来饭菜的香。
是纪铭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