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驰来的第一天就与别人发生了冲突。
仅仅是因为那个男生在接水时不慎弄湿了他的鞋。
他愤怒地掐住对方的脖子，将男生拖倒在地，男生的后脑勺“砰”的一声重重地撞到了地面。
“你知不知道我这双鞋有多贵？你个穷小子赔得起吗！”
有人想上前劝架，却被制止了。
“别去，他爸爸是老师......”
“高达，你去劝劝你哥哥吧......”
高达看似很为难，他勉强走上前，刚准备伸手，便被高驰推了回来。
“滚开！”
在这个大多数人的父母都是农民的乡村小学，大家对父母是老师的孩子充满了畏惧。
没有人再敢上前。
最终，高驰直到把那个孩子打得满脸鼻血才作罢。
我家离学校很近，所以我常常是最后一个离校的。
也因此碰到了正在挨打的高驰。
那时，他正被他父亲一脚踹翻在地。
他试图站起来，双手紧紧地撑在地上。那只跛了的脚在颤抖，但最后还是一个趔趄，再次摔倒在地。
“你看看你弟弟，考试一直是前几名，你再看看你，成绩不好就算了，还总给老子惹事！”
高驰自嘲地笑着，似乎对他父亲的辱骂充耳不闻。
他不经意间转过头，和我对上了视线。
我吓得一激灵，撒腿就往家跑。


我正埋头写作业，一双手突然出现，扯走了我的作业本。
嘶啦——
作业本瞬间变成了白花花的纸片，散落在了桌子上。
“你有病啊？”
高驰解下搭在他肩膀上的校服外套，攥在手里，突然朝我抽了过来。
“嘶——”
我疼得捂住脸蹲下，火辣辣的痛感从额头蔓延至左耳。
“你凭什么打我！”
“看不惯就打呗，有本事就去叫老师，或者叫家长啊。”
想起家中年迈的奶奶，我不得不忍了下来。
后来我才明白，高驰突然对我发难，可能是因为我看到他挨打了。
高驰纠集了一群“小弟”，协助他进行霸凌行为。
而我，不幸地成为了他们主要的“捉弄”对象。
今天丢失的是铅笔盒，明天损坏的是课本，后天，作业就漂浮在臭水沟中。
身为一个好学生，我一次又一次地被老师当众训斥。
“涂楠！我原本以为你是个好学生！你看你现在，作业不交，课本不带，不想读书就回家，跟着你奶奶卖烂菜叶子去！”
“老师，不是我！是高驰......”
“你别把责任推给高驰！给我滚出去站着！”
我只能走出教室，而高驰却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斜倚在被他们叫做“死胖猪”的同学身上，嘴角挂着一种嘲讽的笑。
“我没有偷钱！我没有！”
“没偷钱，那你这钱哪来的？”
“我自己的！”
我竭力忍住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
“谁不知道涂楠只有一个奶奶，她家穷得叮当响，拿出百元现金应该是很困难的吧？”
为首的男生甩了甩手中的钱，邀功似的看向高驰。
高驰一副看好戏的姿态。
高驰有个很明显的特长，他能看出别人的弱点并精准把握。
他能看出弄脏他鞋子的男生家里很穷。
他能看出那个胖胖男生的性格懦弱。
他也能看出我家里并没有人能给我撑腰。
在别人还在为了半包辣条吵架的年纪，他就已经懂得如何拿捏别人了。
“这是赔偿款。”
我深吸一口气。
“这是我父母去世的赔偿款。”
我转头看向为首的男生。
“反倒是你，乱翻别人书包，拿别人东西，你才是小偷吧！”
“还给你，还给你！谁没有似的。”
男生把钱扔在地上，周围的人也在唏嘘声中散去。
高驰扔下一句“没意思”，走了。


有的人会对误会感到愧疚，会对可怜人充满怜悯。
显然，高驰并不是这样一个人。
他从欺负我们这些人中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感。
当我被扯着头发拖进男厕所的时候这个想法得到了充分的认证。
我的头被强按压进小便池，刺鼻的气味充斥着鼻腔和大脑，黄色的液体顺着发梢滴落在校服褂子上。
以高驰为首的一群男生将我围在中间，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涂楠，你家不是很缺钱吗？”
高驰掏出一张红色钞票，随手扔进便池。
“拿出来，这张钱就是你的。”
高驰得意地晃动脑袋，那只跛了的脚也随他的身体一同晃动。
“哈哈哈哈哈哈！”
我忍不住笑出声来。
“高驰，你是想通过欺负别人，来让别人害怕你、远离你，从而忽视你的缺陷吧！”
高驰脸上的错愕稍纵即逝。
他站起身，朝我的脸一记记耳光扇了过来。
我的脸瞬间肿胀起来。
血液和泥污混合在一起，模糊了我的视线。
我在一声声辱骂中，晕了过去。
我这次受伤很严重，学校不得不重视起来。
头发花白的奶奶扑通一声跪在校长面前，恳求他主持公道。校长看了看老泪纵横的奶奶，又看了看脸肿得像猪头的我。
“严查！还有哪些同学受到过高驰的欺凌，都可以来我这里举报！”
有了校长的发话，同学们都壮起胆子，纷纷揭露高驰的恶行。
高驰被迫转学。
听说，后来他差点被他父亲打个半死。
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只因我看到了高驰被他父亲殴打，这严重伤害了他的自尊心。
他开始公然撕毁了我的作业，扇我耳光，还扯我的头发。
他却说，只是看不惯我的虚伪做作。
最终高驰的恶行曝光，被迫转学，我也找到了新的开始。
不成想，他又阴魂不散的出现在了我面前。
“涂楠，别装成一幅光明磊落好学生的样子，我会一直跟着你，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可惜这次，我不打算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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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楠，好久不见了！”
听到这个声音，我瞬间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后跟直冲天灵盖。
高驰，那个曾经霸凌过我的人！
我僵硬地转过头，看着他一瘸一拐地朝我走来。
“怎么，在这儿看到我你很意外吗？”
“确实。”
我勉强扯了扯嘴角，尽量保持镇定，同时往后退了几步，与他拉开距离。
“这么怕我？”他嗤笑了一声，继续说道，“不想和我叙叙旧吗？”
“我们之间......应该没有什么可叙的旧吧！”
第一次见到高驰那天，下着暴雨。
他一瘸一拐地走进教室，在讲台上站定。
他个子瘦小，校服外套皱巴巴地系在腰间，泥水顺着挽起的裤脚滴落在地上，露出一只跛了的脚。
他灰溜溜的眼睛扫视着众人，仿佛看谁都带着一股戾气。
“我叫高驰。”
“高驰是高达的双胞胎哥哥，”班主任补充说，“以后他就是我们班的同学了，大家掌声欢迎。”
高驰在稀稀拉拉的掌声中，慢悠悠地走向座位。
大家的目光顺势转向坐得笔直的高达。
高达的个子要比高驰高出一个头，皮肤白白净净，尤其是一双明亮的眼睛，任谁看到都会赞叹一声漂亮。
我实在没想到世上竟然有长得如此不相像的双胞胎。